ilusión_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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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Stray Cat -
The one who came from Numa.
Usually, working on the desk.
Sometimes under the bed, if you’re curious.

刃父子丨此间,幕前

Summary:

杜松子的果肉是浅红色的,但在杜弗尔手中永远漾着杯色的鲜红。

Notes:

编的一些间歇小事,大约在1926-1936年十年间,流亡者在书局任决议会成员、书局遭火袭后转而将重心放在经营甜骨,直到时任第十二任司书(BoH主角)被潮水冲上海岸的故事。

关于流亡者任决议会成员:BoH隐藏文件The Sea and the Tide(署名为E)一文中,多次以第一人称复数的口吻并称写信者与噤声书局决议会的关系。其中“In our smaller way, that is also the goal of our Curia. ”一句,极为直白地宣明了立场。故猜测流亡者在第十一任司书格文努斯·范·劳伦当任时,已是书局决议会的一员。本系列之后将假定该猜测属实,后续不 再赘述。

除此以外,包括劳伦司书、乔治·科勒斯等人的生平、性格、个人立场等内容均为本人杜撰,一切文本以游戏本体及后续汉化为准。关于噤声书局与转轮、燧石、介壳种等石源时代旧事的关联与理解仅代表个人观点。Ys城及其相关结局等亦然。

Rating: General,刃父子无差。


      在不做那些涉及麻烦事的一般场合,时任噤声书局第十一任决议会会长的格文努斯·劳伦司书是名温和的好人。他绝大多数时候安静、随和、善解人意,俨然是冬这一准则的完美化身。

      流亡者少有地也这么想。在他刚到布兰库格时,这位司书亲自来到海岸上接他,甚至在他的住处——历任司书的房间为他沏茶。当时是冬天,他的炉火烧得正好,舒适,温暖,又不干燥(流亡者就难以做到这点)。

      不夸张地说,他极少在隐秘世界见到能过活得如此安逸稳重的人。瑟琳娜告诉过他,劳伦司书在就任前是一名隐居者,如果流亡者想提升后半辈子的生活质量,多同他接触总是好的。

      “我听说了你的事。布莱克伍德博士关照了一些,也有我自己听到的,希望你别在意。”格文努斯把散发着莓果香气的热茶慢慢倒进杯子里,“你能平安来到这里,就不必再有后顾之忧了。在布兰库格的范围以内,谁也不能对你造成威胁。”

      流亡者捧起杯子,缓解被冻得僵直的手指,小幅度地点了点头。他来到康沃尔的过程并不安稳,有很多次,清算人的小艇与他的船擦身而过。在越过进港线时,他甚至隐约瞥见了他那大敌冷冽而鲜红的影子。

      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了。他也许还会做些噩梦,在午夜梦回时因那双殷红色的眼睛惊醒,但已经不会再有真正的危险了——他的流亡生涯就到此为止。

      他为此同后忘却会——现在应当叫决议会——做了些交易,不算太吃亏。劳伦司书大约很快就要和他谈及此事:毕竟他选择在私密性极强的空间里接待他。

      但出乎意料的是,对方并没有这么做。

      “决议会和你之间的那些事情。”他说,“不必提起。今夜如此,往后亦然。时机合适时,我们都会知道,届时你去做就好。我今日见你,只是为了确认你是什么样的人,好把事情安排妥当些。”

      他顿了顿,似乎在思考如何把话说得简单明了一点。

      “我这里有几个方案,关于你的住处、你的主要工作和研习内容。你可以慢慢来:都尝试一段时间,选你最喜欢的。布莱克伍德博士希望我在夜之技艺上多关照你些,但我想,这是你自己的选择。无论你在你在哪一门伟大之术上有求,我都会给予帮助。”

      流亡者为他的话呆愣了好一会儿。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该问一句要获得帮助需要付出些什么,因为劳伦司书看上去不侧重于回报。这让流亡者无所适从:他过惯了讨价还价的交易生活,就连人情也可以算天平上的砝码。杜弗尔教导他如此(也逼得他如此),因此他其实不太擅长应对他人无私的慷慨和好意。

      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想法,劳伦司书摆了摆手,示意他不必开口。

      “我今天说的话已经太多了。”他说,“隔壁的房间已经收拾过,你在那里休息就好。”

      流亡者慌忙站起来道谢,劳伦司书惊讶地看着他起身,随即无奈地笑出了声。

      “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:坐下来喝完这杯茶吧。”他端起自己的杯子,抿过一口,垂下眼睛,“现在,时间和生活都不是需要计数的筹码了。若你傍其而行,它们自会授予你关于安身的见解,照亮前路……这些远比言语要来得更加清晰。

      “此为静默术的教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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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甜蜜的骨头”

1927年 2月7日

致克里斯托弗:

      你和瑟琳娜说的对,我的确不是坐书局的料。

      我很难静下心来。不是说我不能坐在椅子上,也不是说我不能认真地去读一本书,回一份公文……而是我总会失神地觉得现实不该如此。

      我过了太久漂泊生活了,克里斯托弗。我仍然是只惊弓之鸟,就连经常被掏走蛋的那些窝鸽子(我时常疑惑它们是如何仍保持着不错的孵育率的)都比我要更加处变不惊。

      乔治·科勒斯甚至因此试图拉拢我——天啊,你简直不能想象他是怎么说的。总而言之,我糊弄过去了,但我没办法不去想他那些话。

      他认为我本性如此,我不应该呆在这里:他几乎直言劝我离开,回到流亡中去。

      不过这是不可能的。如果你也如此担心。我也许不清楚自己的本性,但我绝不可能回到过去一年的那种日子里。你知道,我一直都很想“生活”。

      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。现下,劳伦司书把决议会在布兰库格镇上的酒馆(就是我正写给你这封信时在的地方,“甜蜜的骨头”)交给我来打理:我可以不用住在书局(尽管每天还是要去一趟交些文件),有相对自由的时间去森林和海岸上闲逛……这缓解了一些我的摇摆不定。我很感激他。不过,我想我确实需要请教他多一些事情。比如真正的静默术——瑟琳娜向我提议过向司书请教静默术来作为修习,我想,这总归值得一试。

      关于你询问我的事,有关特蕾莎身体上发生的变化……我对秘史与密教相关事宜了解很少,因此并不清楚,很抱歉帮不上忙。不过若我开始研习伟大之术,也许会有所收获。随时保持联系。

P.S.科勒斯实在是个很记仇的人,他们还在想方设法地诽谤你(以及瑟琳娜),势要把你们全都抓起来才算完。我能处理掉一些莫须有的秘氛和邪名,但难免有疏漏之处……小心行事。

      望你平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你的朋友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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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杜弗尔对叛逃者身在书局一事心知肚明。不过吸纳他的并非防剿局,而是决议会的本身,这让事情变得十分微妙。他原则使然,一向不插手隐秘组织之间的事。流亡者的确是跑到了他的势力之外,尽管这并非力有不足。

      思虑再三,他还是撤回了针对他的通缉。

      这会对他的生意造成一些小小的影响,不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更麻烦的是其他事。

      流亡者是个很特殊的孩子。杜弗尔不太清楚整件事的运作方式,可事情就是发生了:他不是长生者,他的母亲也不是,但杜弗尔却从流亡者身上察觉了天孽。

      对其他的孩子从未有过,他甚至懒得去管离开他之后的特蕾莎追随辉光一事。

      他还在他身边时,杯的欲望尚且可以压抑。但从流亡者叛逃离开的那一刻,他便时常受膨胀的欲望烧灼。这迫使他亲自加入这场闹剧般的追逐。

      更糟的是,他选择去噤声书局。杜弗尔偶尔会造访那地方。不得不说,在九大图书馆里,只有噤声书局对他的吸引力最大。这么说一座图书馆很奇怪,但杜弗尔总觉得书局的亲和力无可替代。如果是血脉缘故,倒也能解释流亡者的选择。

      书局接待将他要的书放在边桌上,似乎想开口说什么,但是适时的敲门声打断了他。

      “杜弗尔先生。”乔治·科勒斯的声音传进来,“您在吗?”

      接待员看了他一眼,杜弗尔颔首。

      “您到书局怎么不提前说一声?我原本想安排新来的那孩子来的——但决议会安排了一场临时会议。很恼人,但是劳伦司书执意如此,我也不好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杜弗尔拿起放在最上面的那本书(他上次没把这本看完,里面还夹着丝绒缎带的书签),随便翻了几页。空气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。见科勒斯没什么后话,杜弗尔才开口。

      “我只是来看书。”他说,“如果我要借些书走,确实需要知会司书和决议会——也许还有夜勤局,那是你们自己的事。”

      “现如今是防剿局。”科勒斯略显恼火地纠正道,“当然。不过您的确很久没来了,我总担心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。”

      杜弗尔眯起眼睛。他一向不喜欢别人猜忌他的心思。

      “恐怕这是相当严肃的指控,科勒斯警干。”他把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,瞥了面前的人一眼。他当然清楚此人的职位是典狱长,而且已经在这位置上坐了不短时间。但杜弗尔始终以他尚且为书局服务时的职位来提醒他自己的身份,“我无暇评判决议会吸纳新成员的方式,也对此没有兴趣。清算人从不插手密教组织之间的矛盾:我以为你清楚此事。”

      科勒斯只好悻悻离去。

      他们确是父子。关上门时科勒斯想。那双眼睛都一样冷冽而高傲。只是杜弗尔远比流亡者要更傲慢,后者则更悲悯。尽管他们立场不同,但也还是给科勒斯相似的脸色。

      枉费他把房间可以安排在可以看到决议会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“科勒斯先生最近浮躁得很,不过我想书局方面早就无权代他说些什么抱歉的话了。”接待员坦然地重新将书摞好,将一本不太显眼的笔记从中抽出来,递给杜弗尔,“您要的那本书被防剿局列为禁作,已经封存入贮。不过劳伦司书读过弗里吉亚语原典,他简要复原了些您可能感兴趣的部分。他很愧疚如此精妙的著作只能以这种方式来阅读,希望我代为传达歉意。”

      杜弗尔接过那摞笔记。纸张经过压缩,有着完全与外表不相符的沉重份量。

      “劳伦司书交代过,随笔的散记不是书,也不算是书局的财产,因此是在理论上不应存在的物品,务必阅后即焚。”接待员走向门口,“如果您还有其他需求,尽管开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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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流亡者对突如其来的会议摸不到头脑。他一早刚踏进书局,就被拉到观鸥塔开会。他本以为会见到科勒斯那张臭脸(毕竟就是他一大早差人去叫他来书局),但等待他的却是劳伦司书和其他几位干事。

      “路上没遇到其他人吧?”司书把刚刚誊抄完成的一份笔记交给身边的接待员。

      “……没有?”流亡者皱起眉,“我刚到门厅就被直接叫来了,没遇到其他人。”

      劳伦司书点点头,示意他坐下,喝点东西。

      “下个月艾莲娜要出差去第五杯修道院,是长期调动,她在那里有些熟人。”通讯干事接过话头,“简而言之,书局现在需要一位新的维持干事。”

      流亡者刚背对着窗坐下,险些又被惊得重新站起来。

      “维持干事没有什么太明确的任务。”艾莲娜开口解释,“我们在书局的淡季主管空房间的维护和暂时性封存。不过近百年来,书局都少有淡季。”

      “不排除特殊情况,近期我们就打算暂时封存一些地下设施。”秘务干事说道,“而艾莲娜的主修领域不在于此。据我所知,你一直在同劳伦司书修习静默术。”

      司书轻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“是的。诚如您所说。”流亡者回答。

      “艾莲娜在这一个月里会教给你其他必要的保存术内容。这是未拾技艺,要散乱些,不过书局会提供一切必要的书籍、原料和工具。除此以外的静默术技巧,劳伦司书会继续提供帮助。”

      他观察了一会儿流亡者的神情。后者脸上有一丝讶意,但短暂思虑过后,很快恢复了平静。

      “欢迎正式加入噤声书局决议会,流亡者先生。”秘务干事满意地伸出手去,“合作愉快。”

      流亡者站起来同他握手。在他身后矮窗正对着的那间屋子里,杜弗尔翻开笔记,点燃了一支雪茄。

      劳伦司书挪开了关于这对父子的视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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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28年 10月16日 雾

      书局封存计划进度很快。大约在29年年初,就能达到预期的目标。

      也许还能更快。流亡者学得很快,办事也利落。布莱克伍德博士力排众议的推举直到今日才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:他确实是不可或缺的助力者。离了他,我们的计划恐怕还要拖延至少十年之久。

      杜弗尔这两年比以前来得惰些。这不怪他。怪不得任何人,这对父子之间的联系比我料想得还要玄妙。在他们都处于书局馆内时,我甚至能听到墨玉色台阶的嗡鸣。我想他们原本当是一体……或者说大地的血裔合该一体,只是流亡者与他父亲的影响如同太阳与月亮的居屋相映般尤甚。

      我觉得有些可惜,因为银城(Ys)的升起并非我的理想,诸石源司辰的复醒也不是。我迄今为止关于伟大之术的修行都意不在此。所以尽管我知晓有关原理与秘术……也不能做些什么。

      不过我曾与流亡者和杜弗尔都聊过。在同一片海滩上,都眺望书局所在的那片古老礁岩。

      杜弗尔对此没有意向。他甚至少有地提出建议,希望我坚持自己的理想。对于银城以及月亮居屋中的那位司辰,甚至不想知道更多(尽管过去的几年里他一直尝试找出困扰他的、类似“天孽”的诅咒究竟从何而来)。他是名长寿的凡人:杜弗尔始终如此强调。他热衷于生活,而非漫宿虚无缥缈却又举足轻重的历史。

      流亡者给出差不多的答案。他同样想要度过在世界表皮以上的凡人的一生。“如果如您所说,有朝一日,通向居屋的银城将会升起,旧石源司辰终会归来。”他望向天边的新月,“那我手中这把艾布雷赫便有其功用了,不是吗?”

      我没有告诉他们更多关于他们的血脉、关于这座书局与他们血脉的渊源。不过我想他们在翻阅书籍、封存房间时也应当有自己的见解。

      成为司书是对我隐居生活的一种考验。我与他们相处时,才明白这点。

      人类应当插手漫宿之间的斗争吗?界定历史、假定未来是一件好事吗?我应当用掉这瓶墨水,实现我对于漫宿的理想……还是回到我的隐居生活中去?

      留给我思考的时间恐怕不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格文努斯·范·劳伦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噤声书局第十一任司书日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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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流亡者堪堪完成对花园的封存后转日,暗紫色的天空在太阳升起后降临。

      这是他来到书局后的第一个Numa季节。

      他是少有的、能在这个季节中仍旧活动的人。流亡者其实拿不准今天是否就是他与决议会的交易该达成的日子,他隐约觉得应当如此,因为乔治·科勒斯和他的眼线今日都蜷缩进了自己的房间,他一路走上坩锅塔,畅通无阻,没有见到任何人。

      坩锅塔。或者说,苦刑塔要更直白一点。决议会没有告诉他破坏应当从哪里下手,反正该封存的地方都经过严密的保护,如果他愿意,可以在每个屋子都点一把火,没人会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  但他还是选中这里。劳伦司书一定会赞同他的决定,其他干事也一样。一切合该在这里终结。他用手抚摸尖锐淋漓的铁刺,上面散发着浓郁的、咒怨的黑色气息。

      火苗从他指间掉落。

      他的光之技艺一向很烂。照明术勉强够看,司辰学不入门。秘务干事花了半个月才教会他一项燃火的盗火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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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“普通的火当然不行。干事头疼地揉着太阳穴。天啊,你不能……给我点时间解释。

      “铸炉击碎燧石和太阳,尤其是击碎骄阳的热切之火,蕴含重铸的新生与改变。那是唯一能够改变现状的火,我们将借由它来改变书局的现状。

      “你没有想要改变的事情吗?再想想。”秘务干事推给他一杯酒(里面很显然加了什么铸相的秘药)。“迫切地想要摆脱、想要重铸、想要新生的心情。如同击碎星星一般明亮的光与火,毁坏,但意在新的开始。”

      流亡者想起他逃离父亲时的心情。

      “太温吞隐忍,还不够!忘掉静默术那些沉默的东西,你需要更强烈的影响——恨欲、爱欲,什么都好!想象一场不可拗转的锤击、一举扬起又炽烈、有不可抗拒的力的张力与弧度——”

      他眼前逐渐模糊起来。准确来说,这样的引导并不合适。他不打算真正杀死他的父亲,只是想过属于自己的生活。流亡者不清楚对他而言,铸炉的再造与改变之火该从何时何地燃起,或者是否已经燃起过,只是过于微小,过于温吞隐忍,甚至不能称得上是火焰。不点起烈火就不行吗?他小声地质问。难道一切事情,都要轰轰烈烈地宣告自己的结束和诞生?倘若如此,那他迄今为止的交易与付出又算什么呢?

      “别逼他太狠。”劳伦司书拍了拍干事的肩膀,“给他点时间。”

      火焰不总是热切。司书说。光之技艺教导我们,太阳源自不朽的明媚辉光,但科学说,太阳是永恒不息的烈火。

      “所以残阳亦是火焰。”他把酒放回柜子里,拿出一包茶,但并没有当场撕开,只是递给他,“回去休息一阵吧,你太累了。”

      晚些时候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馆里,就着大厅里的炉火去沏那包茶。

      茶叶很普通,但散发着一股熟悉的香气。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回忆起那是杜松子的味道。莓果的味道清新冷冽,在热水中舒展开来,如同它们仍在枝头的那样。

      流亡者捧着那杯茶,怔然想起很多旧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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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杜弗尔喜欢喝杜松子酒。在杜松子酒之前,是枝头上有着强烈香气的莓果与枝叶本身。

      流亡者和他去过很多次法国,多半是为了办事。不过他和他父亲都喜欢巴黎,喜欢巴黎乡下的鹿和鼹鼠,还有炉火和松树。

      他们出去打猎时,巴黎下着雪。杜弗尔拨开松枝上的细雪,拽下几颗果实。杜松子的果肉是浅红色的,但在杜弗尔手中永远漾着杯色的鲜红。他父亲抛过几支断木的枝条给他,流亡者咬碎几颗,嘴里满是冬的苦甜。

      他父亲看着他大笑,说在清算人这么多干部里,只有他是那个和他一样生吃杜松子莓果的人。

      “苦。”流亡者一边吐核一边中肯地评价,“能勉强尝出点甜味来,但也没必要。”

      杜弗尔难得地在对猎物的追逐中停下来,回头去看流亡者闻松针的味道。

      “胡椒和松香。”他仰起头去尝雪,“怪不得阿尔萨斯人用这个炖菜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们晚点去斯特拉斯。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,早几天也无伤大雅。”

      “算了吧。”流亡者白了他一眼,“你的'莉莉小姐'又不是第一次咒我在巴黎出事儿了。或者我过去把事情办好,你就在巴黎呆着,哄好小情人们再走,到了签个字就结束了。”

      然后他丢掉那支断松,随意地瞥见他父亲的眼睛:在那双琥珀之中看到了一点令人恐惧的鲜红。

      也许是错觉,但那其中摄人心魄的欲望让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,险些跌倒在雪中。

      “怎么了?”杜弗尔觉得好笑。

      “不,没什么。”他说,“你的猎枪反光照到我了,别拿金属栓正对着太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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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流亡者回过神来,茶壶里的水已经凉了,但他手里的那杯还莫名温热。

      他站起来,走到壁炉边上,伸出手去。

      从他冰凉的指间,掉下细微的火苗,落入炉火。带着纯粹影响的火焰比寻常之火要更沉重些,只一滴便烧穿了木柴。颤抖的热力四下溢散,摇晃他身后的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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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他的确不擅长盗火术。劳伦司书靠在开了三色花朵的树下,打开他的日志。坩锅塔附近盘桓着浓烟,为了控制火势,他大概是从顶层点起,然后拾级而下。

      不过火焰并非全然轰轰烈烈。流亡者并非骤燃的烈火。也许杜弗尔是,而流亡者是他镜面下的影子,是表里相易的缺失之火,正合适在万物开散的季节带来一场不太温和的变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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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29年 5月14日

“甜蜜的骨头”

致瑟琳娜·布莱克伍德博士:

      到今日为止,噤声书局的所有房间(包括桥前的门房,我把书局钥匙放在桌上)都已经封存完毕。火势始终在控制范围内,没有波及到预料之外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我与决议会其余干事一同确认了乔治·科勒斯及其防剿局眼线的尸体,没有疑点和顾虑。已经可以认为其势力被完全铲除。

      劳伦司书并未提到他接下来的去处。事实上,我们在Numa季节过去后便没有见到他。

      关于司书的理想,我恐怕不能提供更多信息。劳伦司书同我聊过一些,但我不认为他同我说过的那些是他最终的理想。他更多地为我提供了一些有关书局的讯息——虽然不愿承认,但他大约也和另一位讲过。

      如果秘务干事也不知道更多,那我们恐怕谁都无从查起。

      关于今后的安排。其余干事已经在封存完成后回到后忘却会中去。考虑到与我合约的是书局决议会,并且目前担任维持干事,我会在新的决议会组成之前留驻在康沃尔的布兰库格,履行职责。

      如有恢复运营的打算,我会为新任司书提供必要的援助,直到书局重新正常投入独立使用为止。

      再次,感谢您与决议会向我伸出的援手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您忠实的共事者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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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杜弗尔多少了解书局被烧、借此停止运营一事。他其实没必要自己过去看一眼,况且包括流亡者在内的决议会以及防剿局势力去向不明,没有接待者,他不必铤而走险去这么一趟。他对书局的静默封存方法有所耳闻,在书局静默后,每一个房间大约都有着相当强烈而危险的影响。如若没有相关干事的指导,恐怕连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。

      但他就是想去看看。不管出于什么理由。

      在他走过那座长桥时,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:于是他回过头去,朝那座灯火通明的酒馆二楼望去。那天下着雾,他自然什么都看不清。不过还是有一部分灵识穿过世界表皮的迷雾,见到了那双金黄色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这大概是他们自流亡者的逃亡生涯结束后第一次对视。

      1931年的康沃尔春季,海岸线上还有些冷。杜弗尔靠在桥边,点起一颗烟。

      他们这些年一直离得很近。他知道。有时候就隔着一堵墙。流亡者大约也有所察觉,只是都默契地不提起,也不发生交集。既然司书已经在努力安排,那就不必辜负他人,也不必打破他们彼此的原则。

      即便是在噤声书局已经陷入沉寂的现在也一样。

      到这颗烟抽完吧。他想。到他也喝完那杯茶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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